厦大教授宣布退出学界:对学术体制已经完全绝望
商闻 2023-12-16
两年来我不仅战胜了所有的名利诱惑,看淡了所有的名利损失;也陶醉于新的生存方式带给我的无限快乐。我很幸福。
——王诺 厦大前教授、博导
自从我两年前退出学界以来,我已经婉言谢绝了所有学术性邀请(学术会议、学术评审、学术考察、学术论文著作约稿、学术访谈、学术讲座等),并在退出一年多之后在这个博客和我自己的专业博客(诗意王诺-思想者的博客)公布了我的这一人生选择性的决定。有一些朋友对此表示了理解,比如我的老友ScottSlovic教授;也有很多师长、同辈和学生表达了关心和询问。
除了向我的博士导师曾繁仁教授做过汇报并征得他的理解支持之外,我并没有向任何人做过解释,包括我身边的学生。
现在,我专门在此回答所有关心我的朋友的询问,以此向所有人表示感谢!
我退出学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有三:
一、这是对我自己的学术能力和学术发展之理性评估后的决定。
从1982年正式进入学界以来,我从事学术研究已有三十年,一直致力于西学研究,主要从事了十余年的心理小说研究、几年的神话学研究和十余年的生态思想和生态文学研究。在满三十年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学术研究能力和发展前景进行了一次历时两个月的、理性冷静的、实事求是的自我评估,评估的结果是:
我已经抵达我的学术储备和学术能力所能达到的最顶点(不是外在评价而是自我评价的最顶点),未来如果要有真正意义上的突破,只有三条路可走——
要么走向一个思想体系,其前提是首先完成系统的哲学研究和相关思想的基础性研究,然后在此基础上创造出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体系;
要么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相结合,揭示西学思想与中国传统思想的关联性,发掘中国传统思想对当代世界的普适价值,其前提则是要首先完成系统的国学研究;
要么在真正意义上走向世界,与世界同行对话并对世界学术发生作用,其前提则是首先要经过英美名校人文和社会科学博士生所接受的那种繁重而严格的学术训练。
我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不能在以上任一方向努力下去,我未来的学术研究不可能有真正的突破,而只能在同等水准上重复以往,最多不过是对更多的具体问题做与以往同等水平的研究;也不可能真正融入国际学术界,被国际学界真正认可和接受。
明确这些之后,我的选择也就清楚了:我既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也不想把此生剩下的精力时间投入到上述三方面极其艰巨、费时长久的系统训练之中,又不愿意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学术研究在原地踏步——虽然已经到了所谓的丰收期,可以收获各种利益;那么我只能选择退出学界了。
以上所述这第一个原因是我退出学界的主要原因。
二、我对本世纪以来的中国学术体制和学术界已经完全绝望。
我极其反感中国这种学术体制、这种学术评价体系和激励机制,也极其反感那些学术明星和正在“成功”路上奋进和攫取的学术投机者。我不愿意再与他们为伍。我改变不了学界,也改变不了他人,但我可以改变自己——退出。
三、我想换一种生存方式。
五十岁以后的我,在思想和追求方面逐渐地发生了重大变化,对功名利益、责任使命等越来越淡漠了。我决定放下这些,虽然我知道放下不易,但我一定要果断地、决绝地、真正地放下!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从年轻时就有却一直因为追求功名事业而没有实现的梦想、爱好之中,我要换一个活法,换一种生存方式,趁自己还有力气还能动。
各位朋友,我之所以没有在退出学界之初给出说明,主要是对自己能否真正做到全然退出没有足够的信心——外界的诱惑与压力同样强大,我怕自己战胜不了那些诱惑,名与利的诱惑,所以我不敢公开地把话说绝。两年之后的现在,我可以自信地告诉大家:我已然战胜了所有的诱惑,我能够做到真正放下了。所以我选择在此时说出我的心声。
两年来我不仅战胜了所有的名利诱惑,看淡了所有的名利损失;也陶醉于新的生存方式带给我的无限快乐。我很幸福。除了必须认真尽责地完成的教学任务外,我现在的生活主要有四个方面:
1、自由阅读和思想总结——完全凭兴趣阅读(阅读文字和音频视频),完全没有学术和功名目的;整理一生积累下来的所有日记、笔记、卡片、批注、讲稿、手稿、电子草稿和所有已经发表的著述,总结自己一生的思考(仅仅是思想而不是学术成果),做到每日一思,先以微博的方式整理出来(贴在“诗意王诺-思想者”的微博里,已经完成近20万字,估计得有百万字以上),以后再系统化之;
2、纵情山水,审美自然——两年里我自驾了两万五千多公里,自驾出游过中国六个省份和美国西部几个州,尽最大可能投身到大自然之中;
3、重拾年轻时代的我对音乐的热爱,每天弹吉他或钢琴一小时以上,既每日都陶醉于音乐一阵子,又通过手指的协调运动抵御大脑的衰老;
4、健身和保养,每周游泳两次,每次1500米,每周泡温泉一次,每周散步四次(每次一小时以上)。在这样的生活方式里,我过得很充实,活得很开心,虽然也有所失,但得失相比,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现在唯一未放下的是教学,这也是我的维生方式,再过两年多我就六十岁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按时退休,彻底出世。
各位朋友,我的选择只是我个人的选择,上面的陈述仅仅是为了回应关心我的朋友的询问,绝不存有影响任何人的目的。两年来有一些年轻人,特别是我指导过的弟子,对我现在的生活表示过羡慕,对他们我无一例外地都说过:这样的选择是需要年龄背景和资历积累背景的,我自己如果还能年轻,也绝不会现在就这么选择。
最后,再次感谢所有关心我的人!祝你们幸福!
我对本世纪以来的中国学术体制和学术界已经完全绝望。
清华大学孙立平教授对王诺先生本文的评价:完全理解,由衷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