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阴阳冲和:道生一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德经》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单讲“道生一”,相当于“天法道”的反向认识,实践出真知,道理出规范,社会实践产生出文化理论。文化来源于实践、服务于实践需要。不同的实践产生不同的文化,正确实践有正确的文化形态,错误实践有错误的文化形态。革命文化是由人民实践产生的。“一”,是指具有内在同一、系统完备、符合时代的正确思维,具有规范统一功能的科学理论,即天下道义。“道”是用来自己体悟实践的道理。“一”是规范天下言行的准则。因此,只能讲“道生一”,不能说“一生道”,两者不可互换,不是一回事。
老子三十九章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至也:谓天毋以清,将恐裂;地毋以宁,将恐发;……侯王毋以贵以高,将恐欮。”文化以天下道义为准则,做到清楚明白;经济以天下道义为准则,做到社会安宁;政治以天下道义为准则,做到正当合理。反之,失去天下道义为标准,文化越来越糊涂,信仰必将分裂;经济越来越混乱,灾难必将发作;政治越来越无力,政令必将难行。老子二十一章说:“圣人执一,为天下牧”。牧,相当于现在的省市及中央官员。圣人执持着天下道义,可以作为国家领导人、高层官员、天下百姓的管理者。
有人把“一”看成是世界,认为老子讲的“道生一”,就是指大道是世界的本体,与宋明理学的天理和黑格尔的绝对理念一样,都是客观唯心主义,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老子思想的本体是自然,道相当于实践,是人与自然对话沟通的桥梁,不同于“以道为本”的观念。比如,人喝水用杯子,人与水的具体关系由杯子来联系,实现了喝水的需求。人真正需要的是水,而不是杯子。没有杯子,并不等于没有水。换句话说,只要有水,不用杯子也行,直接用嘴也可喝水;如果没有水,拿着空杯子,也无法实现人喝水的需求。因此,人和水不可缺少,杯子可以忘记,有杯子比没杯子好,更加方便有利。道理也一样,知晓大本大源,正确的道路,正确的文化理论,对于指导人的实践方便有利。如果不知大道理,实践就容易盲动失败,“幸则与本源略近,不幸则背道而驰。”因此,只是把玩杯子却忘记喝水、崇拜“以道为本”迷失自我的是道教思想,不是老子的自然思想。
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生,是指逻辑产生,不是实体生成。一、二、三都是文化概念,一是指主体性,二是指相对性,三是指现实性。与单独讲“一”为天下道义不同,表明自然概念有系统性,同一个名词在不同概念系统中含义不同。“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是老子对一、二、三的详细解释。一是万物主体,二是阴阳属性,三是冲气状态。共有三种情况:左阳归于天道,右阴归于地道;冲气是指主体生命的阴阳和合,归于新陈代谢与能量循环的人道。所谓“三生万物”,就是说,产生了天道、地道、人道概念,天下万物的概念就能相对确定。比如国家主体的文化、经济、政治;自然人主体的精、气、神。这是一种逻辑方式。
“万物负阴而抱阳”,背后为负,胸前为抱。万物主体、阴阳、冲气,三位一体不可分离。自然人的前胸后背,能与主体生命相分离吗?当然不能。没有冲气的阴阳和合与动态平衡,就没有新陈代谢的持续生命,就不是自然人,而是尸体或概念。因此,万物与阴阳不可分,生命与冲和不可分。
在元哲学的层面上,对于一二三有不同说法。有人说,一为元气,二为阴阳,三为天地人三材,万物为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所生,这是从物质实体角度说的。有人说,一为太极,二为阴阳两仪,三为春夏秋冬四象,万物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所生,这是从现象逻辑角度说的。这些元哲学概念都有其独特价值。在老子概念里,没有元气、太极的说法,与之相当的概念分别是气、道。它们的同位概念关系:气~元气、道~太极。
所谓元气,是指万物自身所具有的本源性的生命能量,它来源于生命基因的差异性。比如一只青蛙与一个人,其元气不同;这个人和那个人,其元气也有不同;资本主义模式与共产主义模式,其元气也有差异。在生命所处的外环境中,还有凝聚性的阴气,叫地气、水气。有发散性的阳气,叫天气、火气。天地阴阳二气与万物体内元气自发的交错作用,叫冲气、生气。人有意识地从外环境中吸收生命能量,使之在生命内环境中长久循环增益元气,叫抟气、炼气。老子说:“抟气致柔,能婴儿乎”、“心使气曰强”,这就是生命科学中的气功原理。
万物只有富有生气,在冲气中达到动态平衡,生命才能持久存在。通过抟气致柔的炼气方式,生命力可以更强大,生命可以更健康。从万物体内离散或流失的生命能量,就会重新化作天地阴阳二气相互分开。如果万物难以保持动态平衡,就会不断丢失生命能量,生命最终必然灭亡。万物生命如此,社会规律与国家治理也如此。因此,圣人坚持守中护体,不走极端,和谐阴阳,驾驭左右,以持久稳定增益主体为目标。反之,众人容易脱离主体,失中丧本,阴阳离散,走入极端,极左入火,极右沉水,它们背道而驰,不道早夭。正所谓“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马克思认为,人是社会的,但终究是自然的。人类只能发现真理,而不可能创造真理。人类社会具有一定特殊性,有一些特殊的社会规律,但也必须服从自然规律。作为万物之灵,人类可以利用自然物和自然规律,有意识地创造一些人工的东西,构成局部的人造世界。这种人造世界不能等同于自然界,但依然是自然界的产物,人类只是对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加以特殊利用。因此,人类社会终究都归于自然,都得遵守“道法自然”。换句话说,不愿遵守自然规律的某一种社会形态,就是具有根本缺陷的不合理的不可持续的社会形态。特殊规律与特色理论,只能维护极少数人的特殊利益,而不能保证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更不能实现公平、公道、公正。这种人类社会异化的扭曲现象,正是共产主义革命要彻底决裂的传统观念。不是因为传统要决裂,而是因为错误被纠正的原因。
因此,“三生万物”揭示出政治经济学的片面性,就是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经济)遵守的特殊规律,不是共产主义社会(文化、经济、政治)遵守的自然规律。遵守片面的政治经济学,政治权力与经济基础相结合,在逻辑上就是典型的金权政治,这对于官僚和资本家最有利,就会自发地产生出官僚资本主义。这就是国家主体的传统社会主义,在片面的政治经济学误导下必然失败的理论根源。遵守片面的政治经济学,对于广大社会劳动者,特别是学者、工人、农民等直接劳动者是没有利益的,这种直接损害人类社会财富源头与可持续发展的错误观念,就会引发社会动荡和无产阶级革命。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共产主义必然胜利,就是消除人类社会的特殊规律,顺应自然规律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是垄断的黑暗的,是人类社会发展付出的不必要代价,它不会自发地走向人民主体的共产主义社会。
《封神榜》中的“老子一气化三清”故事,就是对“三生万物”的逻辑解读。道家三清,指上清、玉清、太清。道教三清,指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这里,上清,理性之境,元始天尊居左,指人的本性理智。玉者,欲也。玉清,欲望之境,通天教主居右,也称灵宝天尊,指人的本能欲望。不认识自己,正是人类自我被外物(财产、工具、方法)所异化,在沉溺欲望中迷性败本的思想根源。所以小说中的玉清道人说:“我也认不得,还称你做截教之主?”这个“我”,就是指自我的我。太清,自然之境,太上老君守中,也称道德天尊,指人的自然主体性。事实上,左的理性与右的欲望,都是实现人自身这个主体利益的工具。迷失人类自身,脱离人民主体,不能行道守中,任何工具都是没有意义的,反而是有害处的。因此,主体、欲望、理智的三位一体、本末有序,都是针对自然人说的。
这里,将“老子一气化三清”的故事节选一段,以飨读者:
诗曰:
一气三清势更奇,壶中妙法贯须弥。移来一木还生我,运去分身莫浪疑。
诛戮散仙根行浅,完全正果道无私。须知顺逆皆天定,截教门人枉自痴。
话说老子在陷仙门大战,自己顶上现出玲珑宝塔在空中,那怕他雷鸣风吼。老子自思:“他只知仗他道术,不知守己修身,我也显一显玄都紫府手段与他的门人看看!”把青牛一拎,跳出圈子来;把鱼尾冠一推,只见顶上三道气出,化为三清。老子复与通天教主来战。只听得正东上一声钟响,来了一位道人,戴九云冠,穿大红白鹤绛绡衣,骑白狮而来;手仗一口宝剑,大呼曰:“李道兄!吾来助你一臂之力!”通天教主认不得,随声问曰:“那道者是何人?”道者答曰:“吾有诗为证:
混元初判道为先,常有常无得自然。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道人作罢诗曰:“吾乃上清道人是也。”仗手中剑来取。通天教主不知上清道人出于何处,慌忙招架。只听得正南上又有钟响,来了一位道者,戴如意冠,穿淡黄八卦衣,骑天马而来;一手执灵芝如意,大呼曰:“李道兄!吾来佐你共伏通天道人!”把天马一兜,仗如意打来。通天教主问曰:“来者何人?”道人曰:“我也认不得,还称你做截教之主?听吾道来。诗曰:
函关初出至昆仑,一统华夷属道门。我体本同天地老,须弥山倒性还存。
吾乃玉清道人是也。”通天教主不知其故,自古至今,鸿钧一道传三友,上清、玉清不知从何教而来?手中虽是招架,心中甚是疑惑。正寻思未已,正北上又是一声玉磬响,来了一位道人,戴九霄冠,穿八宝万寿紫霞衣;一手执龙须扇,一手执三宝玉如意,骑地吼而来,大呼:“李道兄!贫道来辅你共破陷仙阵也!”通天教主又见来了这一位苍颜鹤发道人,心上不安,忙问曰:“来者何人?”道人曰:“你听我道来。诗曰:
混沌从来不计年,鸿蒙剖处我居先。参同天地玄黄理,任你傍门望眼穿。
吾乃太清道人是也。”四位天尊围住了通天教主,或上或下,或左或右,通天教主止有招架之功。且说截教门人见三位来的道人身上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辉灿烂,映目射眼,内有长耳定光仙暗思:“好一个阐教,来得毕竟正气!”深自羡慕。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明·许仲琳《封神榜》第七十七回)
在小说《封神榜》的概念中,须弥,佛教传说的世界中心,其实指人的胡须;须弥山指人的脸面。散仙,指没有根系不分流派的杂家思想。阐教,指顺天应人、正道直行的左派,由元始天尊统领,代表着社会主义方向。截教,指逆天而行、背道而驰的右派,由通天教主统领,代表着资本主义方向。由大道统帅的人道,指符合自然人需要的自然守中,代表着共产主义方向。上清道人,指理智之道,就是元始天尊的原型;玉清道人,指欲望之道,就是通天教主的原型;太清道人,指自然之道,就是太上老君的原型。实际上,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之争、阐教左派与截教右派相斗,政治革命可取胜于一时,却在经济发展中难以长久。只有太上老君的自然之道,以天下道义为准则,天人合发,万化定基,一分为三,三位一体,本末有序,重本远末,代表着自然共产主义的全面彻底性,才能根本保障人民主体利益,确保国家政权可持续,天下长治久安。坚持天下道义,扶正抑邪,助周伐纣,就是太上老君不做和事佬,而是旗帜鲜明地支持阐教左派的根本原因。